没到肯尼亚，真想不到内罗毕有多堵。

周一上午9点，宾馆司机问我，能不能先送其他旅客去两三公里外的车站，然后再回来接我。我想着两三公里能有多久，就大方地答应了。10点，他告诉我他就在门口了；10点一刻，他告诉我他还在门口。周二下午5点，从我住的地方到采访地点，七公里，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。

当我早上六点半在北京东二环看着刹车灯渐渐由点连成线的时候，绝没有想到有一天在非洲会遇到比这更糟糕的情况，从早到晚，周末也毫不停歇。肯尼亚虽是东非的旗舰，可远不如南非发达，怎么会比约堡、比北京、比纽约还堵呢？

英国遗产？

其实，到内罗毕的第一天，我就深深地被这里的拥堵震惊了。当时正是周五下午五点，进城方向，但刚出机场我们就堵上了。路上所有的司机和乘客都像死鱼一样无奈地呼吸着污浊的空气，只有那标志性的鸛在内罗毕上空懒洋洋地俯瞰。

“内罗毕几点开始堵车？”我问。

“早上五点。”司机回答。

“这个点，进城的方向怎么会堵车呢？”

“因为该死的环岛。”

昨天听人说，内罗毕进入了世界拥堵前十名，我回来一查，肯尼亚本地媒体集团Standard还真有这么个欢乐的报道：Nairobi among 10 monster traffic jams around the world。

该文说，内罗毕在世界前十魔鬼拥堵城市里头排名第九（前后分别为孟加拉的达卡、汉城、美国肯塔基州的莱克星顿、乌干达的坎帕拉、孟买、雅加达、曼谷、菲律宾）。

该文的娱乐性高于可信度，不过其中的不满倒是很有意思：“英国殖民者留给肯尼亚人最坏的东西就是环岛。”

“这是内罗毕交通问题的主要来源，因为你要去的地方可能很清楚，但是环岛中的车辆已经占了路，所以你只能等着。无法预测的交通是这儿的生活方式。即使某地方只有一公里远，提前一小时出发也更安全，或干脆步行。但懒惰和pride使人们不愿步行。最糟糕的堵车发生在每周五——如果下了点小雨，你简直可以在路上睡觉。”

这是许多肯尼亚司机都相信的解释。内罗毕的环岛虽然并不多得惊人，但也频繁见到。许多司机都认为，愚蠢的公路设计，尤其是环岛，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兜圈子上了，导致行车不流畅。

其实我觉得环岛还是小问题。即便原因在环岛，想必上世纪60年代的英国人也很难假想到50年后肯尼亚的交通情况，设计出一座未来之城。肯尼亚的基础设施建设远远落后于交通出行的需求和人口的增长，这才是真的。

10月，肯尼亚进入了雨季，路况更是个问题。即便在城区，也还有好多黄土路。晴天漫天扬尘，雨天坑洼不平。今天路过一条黄澄澄的小河，我问司机这是什么河，司机说，那是日本人捐的路，正在施工，这不，前几天下暴雨，就这样了。

未富先堵

在内罗毕的某些地区，不仅开车很挤，走路都很挤。

在我住的Ngara Road（被称为无业游民居多的危险地区）到River Road（被称为肯尼亚的华强北），路过刚刚完工的西卡高架，路上车多人多地摊多，密得迈不开步子。在下午五点，不到两公里路程，我走了一小时，急出一身汗，感觉要缺氧。但如果赶在早上八点前出门，我会感到内罗毕的清晨还挺美好。

内罗毕是肯尼亚甚至东非最为现代化的城市。以至于一个非洲记者警告我，别把肯尼亚想象成内罗毕。

在肯尼亚的西北部，还有大片的半沙漠地带（出土著名的“图尔卡纳男孩”的地方）。东南部，好多肯尼亚村民大字不识，世代持枪放羊，农耕部落和游牧部落因土地不够常起纷争。可怜肯尼亚虽以农业闻名于世（闭眼想想肯尼亚的咖啡、茶和花朵的美妙色香），但实际上可耕种的土地只占国土面积的7%-8%，是撒哈拉以南非洲每年从国外进口粮食最多的国家。

许多人都来到首都寻找机会。内罗毕虽然面积只有684平方公里（相当于北京的4%，约为朝阳区的1.5倍），人口已近400万，每平方公里上有六千多人，更别提因为巨大的贫富差距，富人占据大量地面，而穷人居住的地区就更加拥挤。

从数字上看，内罗毕的人口密度与朝阳区差不多。但设想一下，如果全国的机要事务和最重要的商业活动如果都放在朝阳区，该是怎样一种情况？

“出于尊严和权利，人人都想要一辆车。”出租车司机指着窗外的车流说。“你看，大部分轿车里面只有一个人。”

的确，大部分私家车里只坐着一个司机。难以想象，即便和富油的南苏丹是邻国，肯尼亚无铅汽油每升的价格是116先令（近8.6元）。

“等蒙巴萨的冶炼厂建好，南苏丹的原油也许就可以为我们所用了。”一位肯尼亚记者说。因为南北苏丹的纷争，南苏丹有油，北苏丹有冶炼厂，南苏丹正计划建设一条通往蒙巴萨港的输油管道。可这个计划至少要两年才能实现，更别提钱从何来的问题。

另一个因素是，日本二手车充斥着整个南部非洲市场。肯尼亚人说，国内四分之三的汽车都是日本进口的，其中大部分是二手车，主要是丰田。日本人的活儿做得非常精细，从外观看，绝对看不出是二手的。便宜的日本二手车，按人民币算也许只要几万块，使普通非洲人也可以负担得起，同时也带来了奇特的未富先堵问题。

数字非常不一致，很难知道内罗毕到底有多少车。许多司机的估计是50万辆到60万辆。2008年美联社的一篇报道称，内罗毕的人口是470万，肯尼亚私家车的数量是接近93.5万辆，超过一半都在内罗毕。

不过，即使买得起车，也未必开得起车。一位出租车司机告诉我，每月25日是发薪起始日，一直到次月10日。境况好一点的公司都会选择在25日至月末发薪，所以从月末开始直到次月16日左右人们都开车，到下月中钱基本花光了，负担不起汽油就减少开车了，拥堵现象会大大缓解。不过到16日我已不在肯尼亚，无法验证他说的周期性拥堵是否属实。（待续）